阿柔淡淡掃過兩人，最後停留蕭商容身上：“你為什麽剛才不救他？”蕭商容未答，阿柔回過頭這才道，“我花妖一族取天地靈氣修行，與你們並不相同。”她這是陳述句，語氣平淡，可外人聽來怎麽聽怎麽像嘲諷鄙視，蝙蝠妖怒目而視，展開第二輪攻擊。阿柔真身是桃樹，修為不淺，花妖一族但凡在有水有土的地方靈力流轉便盛，蝙蝠妖才與另一邊的青衣男子鬥過一場，現在未吸到血有些力不從心。阿柔的桃花瓣越來越密集，粉色光束愈濃，聚到一定程度全數投向蝙蝠妖。一擊即中，桃花穿過蝙蝠妖的身體，頃刻間，化為塵土。

這場打鬥持續不久，圍觀的黃蓉震驚道：“好厲害。”雲華楞楞的點頭，三招兩式將一只蝙蝠妖挫骨揚灰，著實厲害。其實，這算不得什麽，他們卻不知，這些在蕭商容眼裏只能是雕蟲小技而已。

阿柔蓮步輕移，另一邊的蝙蝠妖自然也親見它的同伴是怎麽死的，嚇得振翅飛天，逃之夭夭。見此，阿柔只是擡頭看了一眼，沒什麽反應，反應大的卻是那與蝙蝠妖鬥法的青衣男子，男子仰頭喊道：“餵，別跑啊，老子的帳還沒算回來呢！姑娘，漂亮姑娘，這蝙蝠妖害人無數，你應當追過去把它滅了，造福百姓啊。”男子中氣十足，看來所受的傷不重。

阿柔看向男子，神情淡漠：“我與它同為妖族，不該趕盡殺絕。”

青衣男子一噎：“那，那剛才被你挫骨成灰的另一只蝙蝠妖，又怎麽解釋……”

阿柔回道：“它要傷他。”手指點一下雲華方向，放下。青衣男子無語看天，阿柔奇道，“我亦為妖，你不對我喊打喊殺？”

這回青衣男子痞痞一笑：“姑娘這麽漂亮，我怎麽會舍得對你喊打喊殺。再者，我倒是認為，妖不定就是壞的。哎，對了，你們花妖一族都這麽漂亮？請教姑娘姓名啊。”

這算不算調戲呢？雲華下馬，蕭商容與黃蓉緊隨其後。“阿柔姑娘！”雲華喊道，牽著馬快步上前，註意到他的靠近，阿柔轉身，終於看清她的樣貌。

不負她桃花妖的身份，阿柔長得極為出挑，長發及腰，膚色白皙，發黑如墨，明眸皓齒。卻與她的名字不相符，阿柔氣質冷艷一身白衣加上一張美艷絕倫的臉上毫無表情，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感覺，似極不易相與。然而，多數男人都吃這套，越不容易折的花朵越是想要它向自己折腰。在場兩女四男，打阿柔轉過身，雲華的眼珠子便一轉不轉的盯著她看，青衣男子和他護著的男子亦是盯著阿柔不放。雖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黃蓉眼神一厲偏頭滿意道：“商容眼睛長正了的，沒有隨便看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看，雲華應是嫌命短，這妖怪要他的命，他還巴巴湊上去。”喜歡之人在身側，蕭商容眼睛當然不會歪到別的女人身上。

“我乃花妖一族，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蓉姑娘。”阿柔一本正經道。

黃蓉沒想到她會接話，楞了一會，道：“你是花妖還是亂七八糟的東西關我什麽事，還有，你怎麽知道我叫什麽名字？”跟了一路，能不知道嗎？

誰知阿柔還沒說話，一旁的青衣男子橫插一句：“喲，今天是走了什麽運？處處見漂亮美人兒。蓉姑娘？”男子的眼珠子一會轉向黃蓉一會看阿柔，眼神卻十分坦蕩澄澈，他笑著說出這話，沒有一絲褻瀆猥瑣的意思。黃蓉這才將眼光遞向他，女孩子都喜歡聽讚美的詞，且這男子說話風趣，樣貌不俗，不羈禮法，黃蓉本東邪之女，亦正亦邪，生不出厭惡的心情便多看了他幾眼。蕭商容不動聲色擋住黃蓉的目光，黃蓉在他身後滿眼笑意。

雲華看了四人一眼，站到阿柔跟前也掩去了那青年男子的視線，搶過話題：“阿柔姑娘，商容和黃姑娘說你要殺我，為什麽？”

當日，雲華被黃蓉戲弄去珍珠灘，奇花是杜撰自然不可能存在，雲華找了許久直到天黑竟然迷路，他聽見有人喚他名字，轉頭卻見阿柔站在月光下，月華盈盈，白衣黑發，如九天謫仙般漂亮。可是一個美人突然出現在這種鬼地方，雲華當時心裏寒磣不已，腦海裏浮現盡時私下所看書本裏描寫的精怪鬼靈。阿柔不管雲華心裏想的什麽，走上前劈頭便問還記不記得她，她叫阿柔，為什麽不回來找她要這麽加害她。雲華一頭霧水。阿柔便淒楚一笑，說前世的事雲華忘了也是理所應當。再後來他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拍暈，醒來時看見的就是黃蓉和蕭商容。

前世今生太過虛無縹緲，許是阿柔當時的神情太認真，雲華將她的話記在了心底，一連幾天做夢都夢到當時的場景。他也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阿柔要殺他，但她卻再沒出現過，時間一久雲華也就忘了，今次，阿柔再出現，他倒真的很想知道所謂的前世。

蕭商容上前一步打斷道：“雲華，阿柔姑娘，還有……兩位少俠。”他斂衽一禮，“天色不早，野外多風霜，在下想，不如先生火做好露宿的打算，再行敘話。”

天色擦黑，巢湖這麽大，最近的城鎮是壽陽，想要抵達恐怕也需些時間。夜裏行路不易，又恐有野獸或者精怪隨時出沒，只怕是真得露宿了。休養好再作戰總比又要找路又要防備精疲力盡來得強。青衣男子點頭：“少俠就不必了，我功夫還不到位呢，何況，我這人不大講究什麽禮節。我叫雲天青，你叫我天青就是。這荒郊野外，多一個人多份照顧，諸位不介意多我們兩個吧？”說罷碰了碰他身旁之人的手肘。

蕭商容視而不見，從善如流道：“在下蕭商容，天青不拘小節，商容亦不多禮拘著，兩位自便。”

過後幾人各自行動，紛紛去撿柴火找地方準備過夜，蕭商容三人將馬栓在樹邊。七人挑了個空曠的地方升起火，圍成一個圈，蕭商容旁邊自然是黃蓉，然後依次是阿柔，雲華，雲天青兩人。七人交談過後交換了姓名才知道，雲天青救下的人叫柳世封，長相平凡，性情憨厚。被朝廷派遣去壽陽做官，才取道巢湖，不料碰上兩只蝙蝠妖，幸得雲天青相救，才免去一劫。柳世封連聲感謝雲天青，極力邀請他去壽陽做客，雲天青推不過，同意了。

火光跳躍，忽明忽暗。阿柔不用食五谷，其餘六人拿出幹糧，填飽了肚子。雲天青道：“阿柔姑娘法術精妙，看來修為不淺，我游歷江湖也有些時候了，劍術還可以看，卻總不能窺探五行法術的妙處，否則老子……我也不會不是兩只醜蝙蝠的對手。不如，阿柔姑娘給我指點一二！”

阿柔搖頭：“人與妖修煉的方式不同，我不能指點你。”她拒絕得幹脆利落，好在雲天青臉皮夠厚，沒有半絲尷尬，依舊笑嘻嘻的看著她，“你在幹什麽？擋著我的視線了。”雲華還在悄悄挪動身體，阿柔一語戳穿，身子僵在那兒，黃蓉噗嗤一笑。

七人間本來拘謹的氣氛便這麽放松下來，柳世封撓著頭道：“雲華公子這是吃醋了吧。”老實人說老實話，雲華臉微紅，蕭商容忍俊不禁。

阿柔歪頭，神情一直不變：“吃醋，是說雲華關心我，可是，如果關心為什麽不回來找我還那樣對我？”

這話扯回最先雲華想知道的事情，便順勢問阿柔。有故事可聽，還是前世今生這樣玄妙的話題，雲天青也安靜下來，靜靜聽阿柔回憶。

三十年前的事了。阿柔聲音平淡，只在提到雲華時有微微的起伏，通過她的講述，三十年前一場人與妖相戀的故事展現在眾人眼前。

前世的雲華還叫雲華，不同的是，那時的雲華是一個修道之人，拜在蜀山門下。阿柔本沒有名字，同類都叫她桃樹，阿柔這個名是雲華取的。一次，雲華下山歷練，不慎中了妖魔的計，卻也與那妖魔兩敗俱傷，重傷昏迷恰巧被阿柔撞見。像人對妖好奇又害怕一樣，阿柔也對凡人好奇，尤其還是一個修道之人，她懷著好奇的心情救了雲華。雲華因為傷重，法力暫失，醒後未察覺出阿柔是妖，阿柔又對他無微不至，他滿心感激。兩人就這樣相處了一段時間，情愫漸生。

但雲華只是法力暫失，總有恢覆的一天。當他察覺出阿柔是妖，可想而知，一個以除妖為己任的修道人士自然不能接受這樣的設定，可阿柔對他有恩，他不能恩將仇報除掉阿柔，只能自己離開，以此疏遠阿柔。怎知阿柔是一個執著的姑娘，雲華逃，阿柔追。雲華對阿柔不是沒有感情，只是不能接受她的身份，與一只妖在一起，平常人也就罷了，可他一個道士，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追一逃持續了一年，雲華終於在阿柔的執著下軟和下來，又逢昔日和雲華交手的妖魔來尋仇，雲華不敵阿柔替他趕走了那妖魔，因此與其結下仇怨，恩上加恩，他答應和阿柔隱居山林，但在此之前師門之恩一定要還。他二人約定，雲華回蜀山向師父說明並退出蜀山，阿柔則在她的家鄉，也是和雲華第一次見面的風越林等他歸來。孰料，阿柔等了雲華三月等來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師妹和他師妹帶來的一群修道者。師妹告訴阿柔，雲華回蜀山後大徹大悟，一心只放在修仙之上，不止如此，雲華與他們說，是阿柔誘惑勾引的他，花妖一族可不最擅長這些勾人心魄的邪門歪道？阿柔畢竟有恩於雲華，他本人動手不像話，這才請了師妹並師弟找上門收妖。

有言道雙拳難敵四腿，阿柔縱然修為五百年，可蜀山這麽一群人來，風越林上同阿柔一族的精怪無數，蜀山的人一一掃蕩過去，阿柔救之不及。他們敵不過阿柔，便迂回為難阿柔弱類同族，如此下來，到蜀山的人退走，風越林精怪死傷無數，阿柔遭存活下來的族類排斥唾棄不得已遠走家鄉，永不得返。

她想找雲華討個說法，為什麽答應了卻不來找她，不來也就罷了，為什麽要殘害她的同族。蜀山她進不去，便滿世界慢慢的找，找了二十幾年等來的卻是雲華轉世。珍珠灘內，她看見一條美女蛇盯著雲華，美女蛇發現她便問是否要與她一起分享，她只答自己是來尋仇的。美女蛇大方隱身在一旁，它只要吸精血，讓阿柔自己去尋仇。與雲華說了不到一會的話，蕭商容就趕來了。後來的事黃蓉他們也知道。

故事講完，黃蓉拿看負心漢的眼神看雲華，她不解道：“那阿柔……阿柔姐姐，為什麽當時沒狠下殺手？”

阿柔雙手按在心口上：“這裏叫囂著不要。”她表情始終不變，可是心裏卻不知道是如何的驚濤駭浪，黃蓉也是女子，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是自己，不會像阿柔這麽柔和，她會拼個魚死網破。她的世界裏容不得人負她。幸運的是，蕭商容從來不是這樣的人。黃蓉有些同情這叫阿柔的桃花妖。

作者有話要說： 來跟我默念。雲華是負心漢雲華是負心漢。

以及。

雲天青……【指】柳世封【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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